封帆搖了搖頭，動作很慢，好像這樣就可以留住時間的腳步，“你又沒有做錯，幹嘛說對不起呢？況且是我給你帶來了困擾。”何況他曾那樣深刻地傷害她……

明月無法忍受他自嘲的微笑，太容易讓回憶泛濫，在那間幹凈的小店……

…………

“你知道藍花楹的花語嗎？”封帆未睜眼，自問自答道：“在絕望中等待愛情，可是不矛盾嗎？若真的絕望，何來等待？難道不怕等到更深的傷害嗎？”

明月心臟一緊，那淺淺的嘆息，宣告著他曾為情所傷。

腦海裏閃過郎晴兒姣好的面容，可惜，她的心機辜負了她的顏值！

封帆看向微微顰眉的她，直直撞見她幽深眼底裏的心疼，她對他，果真並非無情！

樹影婆娑，光影斑駁，明月好看的眉頭微鎖。

他銀色的發梢渲染上細碎的金色光芒，她感受到那一刻，自己怦然而動的心臟……

明月隱約猜到封帆要說什麽，這也正是她執意和他離開的原因，她安靜地等他繼續說下去。

他忽然拉起她的手小跑著離開。

他們穿過樹林，跑在熙攘的林蔭路上。

徐徐夏風吹在耳邊。

封帆回頭沖她咧嘴而笑，喜悅之情溢於言表。

他拉著她跑出校園，不知疲憊，想去到世界的盡頭。

熟悉而又陌生的街景緩慢後退，明月沒有問哪裏是終點，反而希翼就這樣度過“永遠”。

可是屬於他們的時間終究有限，當他們氣喘籲籲走進小吃店的時候，封帆神采飛揚地和老板打了個招呼，明月對他們之間的暗號視而不見，不用看也知道，偶像劇看多了的老板認定他倆是一對了嘛！

沒到吃飯的時間，店裏只有一桌中年夫妻模樣的客人。

店老板很會做生意，封帆點好菜後要了包間，他爽快地答應，反正空著也是空著，幹嘛不送個順水人情？

略顯空曠的包間。

封帆和明月對坐在圓桌前，桌上擺著幾道精致的菜肴，明月悠悠地喝著啤酒，不知不覺中已喝了一瓶。

正要開第二瓶的時候，一直沈默的封帆終於出聲阻止：“小酌幾杯就算了，喝醉了難過的還不是你？”重要的事還沒說，你醉了我怎麽辦？

她優雅地搖搖手指，“不要小瞧人喲！”正說著，又嫻熟地接連開了兩瓶酒。

“知道你酒量好。”封帆漫不經心地說，可是再好也難免酒後吐真言！

酒過兩瓶，摩挲著玻璃杯的封帆似乎醞釀好了說辭，他嚴肅地輕咳一聲，擺明了暗示明月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。

後者果然配合著放下了酒杯，雙手托腮，目光如炬。

被明月洗耳恭聽的模樣一逗，封帆連心底最後的忐忑都消失了。

白色的燈光照在明月紅撲撲的臉上，她眼神澄澈，毫無醉意，滴酒未沾的封帆卻看得如癡如醉，微醺的眩暈。滴酒未沾的封帆卻看得如癡如醉，微醺的眩暈。

在明月詢問的註視下，他緩緩開口，聲音沙啞而性感：“今天約你出來，是因為聽到了太多的風言風語，我覺得如果再遲一些可能就沒機會了，所以才這麽按捺不住……”

封帆深吸一口氣，“等你成為別人的女朋友，我豈不是望塵莫及了？”

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，此刻的明月仍無措地放下雙手，難以控制地目光閃爍。

還是嚇到她了嗎？

封帆見狀，心一狠，詫異也好，驚嚇也罷，他的機會已經不多了。

“總而言之一句話，我喜歡你我愛你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！”

幾乎一鼓作氣說完，可看著明月垂下的眼睛，封帆非但沒覺得想象中的輕松，反而更加忐忑不安。

明月局促地攥著裙子，放開，又握緊。她輕咬嘴唇，很想把那杯琥珀色的液體一飲而盡，如果能把自己灌醉，開口會不會更容易一些？

每分每秒都變得無比漫長，封帆感覺心好像要跳出胸膛，他盡力保持嘴角上揚，催眠般告訴自己結局絕不會讓他失望。

當明月擡頭，當她滿目憂傷，當看到她粉色唇瓣上的泛白齒痕，封帆的心臟驟然抽痛，窒息般的痛！

“不是風言風語。”她聲音極輕，恍若初春第一縷風，帶著濃濃暖意，也有冰雪消融的清冽氣息：“我和安翊正在交往中。”

盡管太陽穴突突直跳，封帆仍強顏歡笑，眼底有不顧一切的火焰在燃燒：“你是騙我的對不對？是在怪我太晚表明心意？我向你道歉……”

“沒有騙你！”明月低吼，這是她第一次這麽大聲對他說話，他究竟知不知道，他的歉意和期待讓她如此痛心，卻又無能為力。

房間溫度不低，封帆瞬間如墜冰窟，眼底的光一點點熄滅，好像再也被點亮。

明月艱澀地叫他：“封帆，你別這樣好不好？你是很好的男孩子！”

封帆啞然失笑，“安慰的話就免了吧！我只是想不到你怎麽能這樣！”他失魂落魄，銀色的頭發失去了原有的光澤，“我等來的果然是傷害，為什麽你們都對安翊那麽看重？我以為你和別人不一樣，原來是我看錯了嗎？”

你們？別人？

明月臉頰漲紅，胸口劇烈起伏，她可以不為自己辯解，但決不允許他把自己和郎晴兒相提並論！

於是怒聲開口：“她拜金是她的事，請不要把我和她混為一談。”

封帆悶不吭聲開了一瓶酒，賭氣似的仰頭一飲而盡。

他喝得太急，劇烈地嗆咳了起來。

明月狠狠掐著的大腿，疼痛讓她清醒，讓她能維持冷漠的表情。

“呵呵——”醉眼迷蒙看著她，他的聲音異於往常的尖銳：“瞧不起我了吧？也對，估計你眼裏出了安翊也沒誰了，以後是不是遇到都要成不認識了？”

封帆口不擇言，莫非區區一瓶酒就讓他醉得失去理智了？

“懶得聽你胡說八道！”明月懶得計較，你無法和一個喝醉或是裝醉的人講道理。起身準備離開，她打算請老板幫忙照顧他一晚。

“我在等你忘記他，等你準備好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啊！”

硬生生停住腳步，明月猛然回頭，神色惶恐：“你……你在說什麽？”

“浩熙！上次也是在這裏，你喝最後一直叫著這個名字。”封帆揉揉眼睛，他痛恨這該死的淚意。

血色頃刻間退去，明月跌坐回椅子，眼前一片漆黑，難道全世界都知道了嗎？她真的這麽失敗嗎？

“我不知道怎麽面對你，也不確定自己對你的感情，那段時間感覺心裏很亂，所以才沒有聯絡你。”

封帆搖晃著走到明月身邊，“後來我想幫你忘記那段情傷，因為我會嫉妒，我也怕自己當時的告白是趁虛而入。”

明月睜開眼睛，看到封帆半蹲在自己身邊，她的嘴唇亦失去了血色，“浩熙他沒有背叛我……”哪怕在這樣的時刻，她也不許任何人誤解她的浩熙，“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也沒有。”

封帆愕然，不單單為故事的真相，更為她語氣裏的篤定，她分明沒有忘記那個男人，又怎麽可能接受安翊？既然能接受別人，當然也可以接受他！

“你和安翊分手好不好！”他抓住她的肩膀，“我知道你對我是有感情的，所以你們分手好不好！”

為了她，什麽原則自尊，縱使被全世界唾棄都無所謂，只要她一個點頭，他可以放棄所有。

過去的人生中，封帆從未有過如此瘋狂的想法，他終於相信，愛情可以徹底改變一個人，同樣也可以毀滅一個人。

“不可能。”掙脫封帆的禁錮，明月一遍遍說著：“我走不開了，也不能走了。”

封帆怒極而笑，“你會後悔的！你自認為高人一等，安翊會對你死心塌地對吧？我告訴你，一旦新鮮感過去，他會毫不猶豫拋棄你！哪怕是這樣的結局，你也不怕嗎？”

明月無比堅定地搖搖頭，她唯一害怕的，是生不如死。

“算我看錯了人，有朝一日等你後悔，也不要來找我，因為我會狠狠地嘲笑你！”

決絕地說完，封帆站了起來，轉身飛奔出門。

關門的聲音震耳欲聾地傳來。

那晚，明月呆呆坐在房間，久久沒有離開。

那晚，封帆奔跑在繁星閃爍的夜空下。

他只恨自己愛錯了人，給錯了心，卻仍後悔留下她一個人。

…………

記憶退去，留下海水般淡淡的腥氣。

他和她的思緒無可救藥糾纏在一起。明月動了動雙唇，原本澄澈的眼眸被蒙上一層哀傷的薄霧，那黯淡的目光，讓封帆的心越發苦澀。

該慶幸嗎？他也可以輕易牽動她的情緒，可是為什麽看著左右為難的明月，封帆寧願他對自己無情無義……

仿佛過了很久。

明月悠悠開口：“我以為你恨我，以為我們再也沒有機會像這樣坐在一起……”

恨嗎？封帆苦澀地笑了笑，他或許責怪過明月，為什麽連一點希望都不肯給他，可無論多麽不甘心，對明月，他始終恨不起來，否則也不會在得知她受傷的第一時間就忍不住想來探望！

封帆悲哀地明白，如果他必須記恨的話，那麽是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任何人，但絕不會是明月……

“你選擇他是對的。”封帆一字一句說得無比艱澀，並沒說出真正的心聲，，“他有能力有關系，見義勇為的稱號也算對你的一種安慰了。”

是不是在所有人眼中，安翊都是她的Mr.right，或許更有甚者背地裏把明月貶低得一文不值，說她根本配不上安翊？

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怎會明白，令你趨之若鶩的東西，也許別人並不希望得到，而對方視若珍寶的一切，你也未必覺得稀奇！

不想解釋什麽，也不想再繼續沈重的話題，畢竟現在再多的對不起都彌補不了封帆一分一毫。

明月佯裝氣惱地瞪封帆一眼，“你別說些沒用的讓我心煩啊！反正我不管，你過了這麽久才來看人家，我要補償！”

明月懂他所有的顧慮，也明白他的不甘，更了解他的糾結，可是既然選擇了出現，說明封帆已經有把握控制自己的情緒，她不想失去一份珍貴的友情。明月深信再給他點時間，他依舊是當初的俊美少年。

封帆對明月的心意自是了然，既然她不想失去這份友誼，既然自己的存在不會給她帶去很多困擾，那麽就讓一切回到最初的軌跡，假裝傷感已經遠去。

只要偶爾能看到明月帶笑的眼睛，還有什麽可以奢求？封帆淡淡微笑，無限寵溺地說：“保證以後有求必應！”

明月高呼萬歲，一時間，所有的不快都煙消雲散。

他們聊著最近發生的事情，兩個人都有意無意的回避安翊的存在。中途封帆要出去買點水果，雖然這裏什麽都不缺。

來的時候他只顧著糾結和忐忑，竟然來最起的禮節都忽略了。

明月一把拉住他，“我們還需要這麽客氣嗎？你坐著陪我多聊一會兒，勝過世間所有的山珍海味！”

她說得有點誇張，但絕對是由衷地喜歡和封帆說話，他隨便講個笑話明月就被逗得樂不可支。

封帆深深盯了明月一眼，突然想問：你和安翊相處也會這麽快樂嗎？

然而，理智戰勝了沖動，他終究沒有問出口，不管答案如何，都改變不了明月已經做出的選擇，不是嗎？

傍晚時分，封帆已經離開，沒有接到明月消息的安翊買了一份燉豬腳回來，名曰“以形補形”，氣得行動不便的明月險些跳腳！

安翊和每天一樣餵她吃飯，整個過程對下午的事只字未提。

還是明月在飯後忍不住試探他：“你怎麽不問我都和封帆聊了什麽？”

幫她準備餐後水果的安翊動作未停，氣定神閑地說道：“聊什麽不重要，你、在這裏，我、在這裏，他、不在這裏，一切就OK。”

“我才不信！你肯定好奇得不行，就是不好意思承認罷了。”

往明月嘴裏塞了一顆大大的櫻桃，安翊輕輕握住她的手，“我是認真的，你留在這裏就說明了一切。封帆是很好，但是你選擇了更愛你的我，時間會證明，你的決定沒有錯。”

這一刻，在他深情的目光中，明月覺得嘴裏的櫻桃如此甘甜，隱約有種熟悉的滿足感流淌在血液。

明月卻怪自己立場太不堅定，之前還對封帆內疚不已，現在又被某人的溫柔所蠱惑，是否在她的心裏真的住著一個可怕的惡魔，會不會有一天，它將她本性中最後的純良也吞噬？

安翊松開她的手，繼續餵她吃櫻桃，自然是不曉得她內心的想法，不需要任何言語的回應，他從明月帶笑的眼神裏捕捉到她的得意和竊喜。

而安翊沒有讀到的是，那笑容裏綻放的連明月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感情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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